【量論前行論叢】攝類學、心類學、因類學綜述五、學習攝類學的意義

【量論前行論叢】攝類學、心類學、因類學綜述五、學習攝類學的意義

【量論前行論叢】攝類學、心類學、因類學綜述五、學習攝類學的意義

本文出自《賽倉攝類學》下冊,釋如法所撰〈綜述〉一文。(請參見《賽倉攝類學》下冊第 594~604 頁)

目  錄

壹、量學的主體內涵

貳、量學轉為攝類學及其興盛的過程

一、攝類學的雛形
二、目前所知的第一本攝類學
三、攝類學細化成攝類、因類、心類三門學說

參、量論前行論叢的主要科目

一、攝類學主要科目
二、因類學主要科目
三、心類學主要科目

肆、量論前行論叢目錄

一、攝類學論著目錄
二、因類學專著目錄
三、心類學專著目錄

伍、學習攝類學的意義

一、訓練辯論理路的意義
二、學習量論前行各科內容的意義

陸、學習攝類學所應具有的正確意樂

一、修正對於量論的錯誤認知
二、修正低劣的學習意樂
三、避免因為疑點難解而對真理徹底懷疑
四、在量論前行的基礎上希求學習諸大經論

柒、學習攝類學的要點

一、訓練辯論理路的次第
二、研閱教典的方法

捌、結語

伍、學習攝類學的意義

一、訓練辯論理路的意義

  在藏系傳統整個五部大論的學習過程中,都非常側重辯論的訓練。但是辯論的基礎,是在量論前行的階段時訓練起來的。因此在學習量論前行課程時,其中的一大重點就是打好辯論理路的基礎。

  二世妙音笑遍智大師無畏王(嘉木樣協巴袞秋吉美旺波.1728-1791)所著的《求學教誡篇》中說:「為能盡滌除,無知及邪解,猶豫諸錯亂,故當勤善學,集量與七部,等等諸量論,願能得成為,說正理自在。」色拉昧大格西智自在(色拉昧格西耶謝旺秋.1928-2000)所著的《開啟新慧理路之眼》之中就說到:「想要趣入量論教典大海的士夫,最初必須趣入開啟理路之門的方便。而宛如開啟理路之門的那把鑰匙,就是攝類學教典。對於這方面的學習,看來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不依此對於周遍斷語形成粗概的理解,那麼學習任何性相之學,都會像盲人上路一般。」恩師至尊哈爾瓦嘉木樣洛周仁波切,在2016年為我們當時的攝類學學習班開示時,也曾說到:「有人會認為,就算不懂得攝類學的辯論方法,在學習《現觀》、《中觀》的時候,也能夠聽懂其中的義理。但是,真正學會了辯論的思路之後,再去學習《現觀》、《中觀》等諸大論的時候,其深入的程度,是不懂得辯論的人所不能相比的。而辯論的思路,主要就是在攝類學的階段中訓練出來的。」由此可見,攝類學對於學習教典的思辨力的訓練,佔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以下在進一步探討訓練辯論理路的意義之前,先介紹一下藏系傳統辯論方式的特色。

  藏傳特有的辯論方式,為一人專門問難,一人專門回答。問難者不事立宗回答,回答者也不做任何反難。因此兩者的角色是極端相對的。正因為極端的相對,所以在辯論時,焦點容易集中,不會在辯論過程當中,因為答問的角色不停的調換而模糊焦點。

  藏傳辯論的開場,是由問難者對立宗者問一個問題,立宗者對於這個問題提出回答,就此立出了該場辯論所立的「根本宗」。依著這個根本宗,問難者依序提問辯難後,立宗者進一步回答出來的答案,則成為較次要的立宗。經過多番辯論之後,一旦立宗者說出了與前時立宗相違的觀點,問難者就會予以「嚓!」以表示立宗者已前後矛盾。如果後來的回答,與最早一開始的立宗相違,則問難者會予以「根本宗嚓」,表示立宗者的根本宗已被擊破。此時,立宗者可謂完全的墮負。

  然而,當問難者將立宗者一開始的立宗擊破之後,辯論不會就此結束。一般而言,各種正規的辯論場上,都會有規定的時間,在時間還沒有結束之前,問難者就必須一直不停地問難下去。所以立宗者最初的立宗就算已完全被推翻了,問難者還得再將它再次推翻。

  許多初次觀摩藏系辯論的人,會有點釐不清楚,問難者為何要把一個正確的立宗給問倒?當已經把對方的論宗辯倒了之後,不就已完成目的,為何還要繼續辯論,令對方的立宗再翻過來?問難者一下把對方辯成是,一下再把對方辯成非,這不也是表示自己的立場矛盾嗎?

  對於這個問題,要從兩個方面來理解。第一、在藏傳辯論當中,問難者的角色不負責立任何宗。問難者所運用的論式,是純粹的「應成論式」。所謂的應成論式,簡單說來,就是不停的問對方:「照你的意思往下推的話,那就應該是如何如何。」這種句式本身,只有問難的意味,沒有任何立宗的意味。平時我們聽到問難別人的語句,就會以為問難者的立場是與答者的立場相反的。但是應成論式中,無論怎麼問,都不意味著問方有著什麼自己的觀點、自己的立場。提出應成論式的人,永遠只是站在立宗者的對面,你說是,我就要把它辯成不是,你說不是,我就要把它辯成是。你立的宗是錯的宗,我固然要將之辯倒,你立的宗就算是對的,我也要問難你看你招不招架得住。這就是問難者的角色。問難者既然只負責發難,就不會有在問難的過程中立了錯誤的宗,或者是前後立場相違,因為問難者根本沒有立宗。

  第二點:藏傳的這種辯論方式,是為了在多番辯論之後,加固對於正確立宗的執持。在學習教典的過程當中,雖然我們會聽到許多正確的概念,但是這些正確的概念,如果沒有經過反覆地思擇,問難的洗禮,這種口頭上的承許,祖師們將之比喻為「插在爛泥裡的橛子」,是一點也不穩固的。因此五世勝王即曾說過:「未經智理磨練經論義,翻轉細察猶如一團沙,以故智理秘要當細研。」周加巷法王說:「對任何正法的句義,最初僅一次啟問時,那怕裝著已經了知一切意義,實際僅知一些隨順論文記載的說法。縱是厚顏無恥地胡謅而說,但是再作十次詳細的提問時,剛說過的立宗,大都破滅而無言可以答對。復再作仔細的探索而提問時,以前所說的那些,猶如已忘,而自己顯出前後矛盾。由於立宗之根基已破滅,立即暴露出愚者自己的過失。這是對於智理未經熟研之過。」《堪千攝類學》也提到:「如果不用這些教典中的無垢正理甘露數數地洗滌慧眼上的污垢,那麼別說觀見甚深的義理,就連粗分的抉擇,也差不多都會成了增長邪解及疑惑等等。縱使對於一些意涵得到了心想:『這是這樣這樣』的伺察意[1]的理解,但是由於沒有用正量的力量來斷除增益執,所以就像橛插在爛泥巴裡。

  因此,就像佛陀自己說的:「比丘或智者,應善觀我語,如煉截磨金,信受非唯敬。」要做到對於佛語所闡述的內涵,達到堅固純淨的定解,就必須以理路反覆觀擇問難。因此,藏系辯論中問難者的刁鑽問難,其目的並非像表相那樣要把正確的立宗,或者是所有的立宗統統辯倒。相反的,其真實的目的是為了讓這些正確的立宗,經過思擇的洗禮、考驗,使其最終在自心之中,再也不受動搖。真如老師對於這樣的辯論方式,就曾經做過這般比喻:「要得出一個正確而又不可動搖的立宗,就像要造出一張全世界最堅固的盾牌。你為了確定這張盾牌是全天下最堅固的盾牌,不會被任何利器所刺破,那就得不停地找出更銳利的刀劍來比試。直到有一天,試過所有最堅銳的兵器,這張盾牌都能抵禦時,這張盾牌就是無所不禦了。」從這個角度,也可以了解為何藏系辯論的問難者要針對那些「正確的立宗」不停的開火了。

  透過上述藏系辯論的特點,我們就能明白如此訓練辯論理路的意義所在。這樣的訓練,第一能使得我們對真理的信受轉令堅固,昇華為智慧式的信受,而不只是沒有理由的信受。恩師日常老和尚便曾如此讚嘆辯論之益:「我們真正看東方,特別是佛法,佛法的最中心思想是智慧!這個智慧譬如說你們現在開始學了辯論了,他辯論之所以這樣把佛講的理論,我們經過非常嚴密的思辨,才能夠真正抉擇出他最精要的地方。不是說你說就行。因為佛親自驗證了,也是他自己找到了,所謂宇宙的真理,它必須經過非常嚴密的思辨來讓我信服,然後我照著去做,我很信仰他,很佩服他,這個才是我真正希望的人生。

  辯論不僅能夠使得信受的程度更加堅固,在後續的修持上,只是粗分的了解與經過深細抉擇後而得到的定解,所產生的功用也是非常不一樣的。就如周加巷法王所說的:「有人說:『辯駁和思擇時,由於對經論未經熟研而達不到真實答案的要點。這誠然是實情。但是在實修的階段中,就不須達到答案的要點。因此,只須不錯知其義,也就可以了。』對此應答說:『不是這樣的。當知在實修的階段中,對於所修的是何法,法直接表達的意義以及法間接表達的意義,所緣和類別,粗細應破的否定之規等,若能細而又細的知道時,如所知而實修的成績,比修悟中所得的進度更為優越。否則,僅依靠膚淺地知道一些一般詞句,而裝作修習過的樣子,但其所得的也不過那樣膚淺的一些所緣、類別、了知等而已。』

  對於個人而言,以如理的辯論思擇佛法的要義,能夠去除自己錯誤的知解、建立堅固的信心、深刻地定解佛語。但是擴及整個教法的層面來看的話,正理思辨之學,能使佛陀的教法在長時間流傳的過程中,不被錯誤的知解所染雜,並且令普羅大眾,有一條思擇之路可以理解佛法的內容,成為一種理則之學,而不只是一種盲從的信仰。這對於佛法能夠清淨長時地傳持,有著非常深遠的意義。正是因為有著如此諸多深遠的意義,妙音笑大師所著的《攝理心要頌》當中,盛讚學習攝類學的殊勝:「聰慧求知諸少年,來此受享諸欲求。青石板上勤研習,遊此無央大道場,倚一切眾為勝友。毋現怒容修歡喜,是令佛喜供養雲,廣大福智妙資糧,莊嚴道場妙瓔珞,親友欣悅慶喜宴,於諸智者為勝禮,能令凡愚轉為智,是獲遍智之正因!

二、學習量論前行各科內容的意義

  前一科講述總體的學習量論辯論理路的意義,此科則就學習量論前行各科的內容意義為何的角度略作探討。

  如同前述,攝類學的科目分為四種類型:基礎佛法法相名詞、因明邏輯專用法相、多重法相堆疊的邏輯推演、辯論問答論式的特有文法界定。有關基礎佛法法相名詞,是未來學習所有經典都會用到的,在攝類學的階段,如果能夠先熟悉這些法相的話,在閱讀各方面的教典時,對於其中的一般佛法名詞都會有正確的理解。而因明邏輯專用法相,則可視為學習因類學的前行。在學習因類學當中的各種定義及解說時,必須大量運用這些因明邏輯專用法相,如果在前行的基礎階段,不事先學習熟練,在學習因類學時,勢必完全無法理解。至於多重法相堆疊的邏輯推演及辯論問答論式的特有文法界定,則是屬於攝類學較專有的科目類別,前者有助於訓練較繁複的運算能力,後者則有助於精準解讀各式奇特的論式。阿莽班智達所著的《理路光鬘》中提到,學習後二科的內容,是為了增長七種智慧中的明晰智慧,這是趣入諸大經論的重要方便。

  因類學的各個科目,能令學者了知如何證達對境的方法以及證達的過程次第。如學習到〈正因三相〉以及〈定解三相的量〉,能了解到要舉出一個正確的因,要符合哪些條件,而要了解這個因符不符合這些條件,往前一步應該了解哪些內涵,這樣的次第,不僅能讓自己漸次趣向證悟,同時也是找到一條引導別人證悟的路。學習〈成立名言的正因〉、〈成立境義的正因〉,能了解到我們對一個事物的認知,有可能要從意涵上的認知再過渡到名相上的認知。在學習〈自性正因〉時,能了解可以運用同性質而有關聯的事物作為正因來成立同性質的所立法。如金屬與礦物為同性質,而金屬與礦物之間又有著「是金屬必是礦物、沒有礦物就沒有金屬」的關聯,因此金屬可以用來作為證成鐵沙是礦物的「自性正因」。學習〈果正因〉,能了解當確認了必然的因果關係,如母與子、火與煙、善業與樂果等等的因果必然性,那就可以用果的存在來推知因亦存在。如有兒子,可推知有母親,有濃煙可推知有火,有樂果可推知先前有造善業等等。學習〈不可得正因〉,能了解當我們對一件尚未確認、仍處於疑惑狀態的事物,不得斷言其存不存在,特別是以我們的修持程度而言,無法判斷誰心中擁有證量,所以對於所有人都要謹慎恭敬,不得隨意斷言其人無有功德而妄加輕蔑。學習〈信許正因〉,可以了解佛法當中細分的業果關係等等最為隱蔽難解的內容,應該用什麼方式來證達。學習各種相似因,能了解到自己在推理的過程中,是否用了錯誤的因、錯誤的論式。

  學習心類學能了知各種內心的行相,由此對於自己平時生活中的各種心念,漸能觀察辨別。學習量論體系的心類學,能夠了解自己對於法的認知,目前是停留在什麼程度,未來應該經過哪些次第,加深證達的深度、清晰度。透過學習對法體系的心類學,能夠漸漸地依著教典觀察辨別內心的善惡煩惱感受,繼而及時地阻擋非理的心思以及策進善念。對於取捨自心相續的善惡而言,這方面的學習非常切要。這正是有些心類學論著會命名為《明取捨鏡》的理由。

  此外,要特別提出的是,對於一位學習五部大論的人而言,其最終要建立起的空正見,是中觀宗的見解。雖然在學習攝類學時,主要依據的宗義,是下部派的經部宗為主,但是學習經部宗的種種宗義,卻是為將來學習上部宗見打下基礎。

  在學習攝類學時,許多善知識都會提到,攝類學當中的許多內容,都是直通中觀空見的基礎,某些單元對於將來了解空性有直接的關聯。在學習的當下,由於尚未正學空性的內涵,因此很難理解這兩者之間究竟有什麼關係,但是在未來學習到空性時,便能深刻地感受到攝類學的重要性。

  略舉數例而言之,如「反體」[2] 的概念與「一與異」概念,在未來學習到二諦之間的關聯時,會學到「勝義諦與世俗諦二者是同一體性而反體相異。」也就是說,諸法表相上的呈現,與本質上自性空的真相,這二諦的名稱也好、內涵也好,都是不一樣的,因此在反體上是相異(只要名字不一樣,反體就不一樣)。雖然如此,但是勝義諦與世俗諦二者的體性卻是不可分割的,但凡世俗之法,則必有性空的本質;勝義諦性空的真相,也無法脫離世俗之法而安立,因此是體性一。這樣的概念,就有賴於對反體及一與異的認識。

  又如攝類學中的成立法與遮破法,其中提到了無遮的概念—遮

  破了所遮之後,不另外引出成立法或非遮。宗喀巴大師在闡述空性的時候,一再地強調空性是無遮,也就是說空性只是遮除了所破自性的那一分,除了這一分之外,別無餘物。對於這一點,也必須先了解成立法、非遮、無遮的性相,才有可能深入的理解。

  另外,中觀的教典當中提到,空性的安立,必須要安立在一個個「空依事」之上,如瓶子的空性,是依著瓶子這個空依事而空,空的是瓶子的自性。龍樹菩薩在《中論》當中,針對於不同的法,也就是不同的空依事的特性,用了不同的理路而作破斥。如〈觀因緣品〉、〈觀因果品〉,即針對因緣、因果這個空依事而破斥其自性,與〈小因果〉、〈大因果〉有非常密切的關聯。〈觀去來品〉、〈觀時品〉即針對去來、三時這個空依事而破斥其自性,與〈三時〉有非常密切的關聯。〈觀六情品〉、〈觀五陰品〉即針對六識、五蘊這些空依事而破斥其空性,與〈蘊界處〉、〈境與有境〉有著密切的關係。在攝類學的辯論當中,雖然不會直接探討到空性的內涵,但是辯論到相關的問題時,卻會與空性的理路暗暗相通,或者由於對於這些空依事深入的了解,在學習到空性時,較能夠趣入破除此等之上的自性之理。因此,學習攝類學與學習空性有著非常密不可分的關係。

  同樣的,因類學與悟入空性的道理也有著很深的關聯。佛法當中的聖諦,唯聖者方能現前證達。對於凡夫而言,只能夠依著推理而生的比量作為未來現證的階梯。而比量的生起必須依靠正因,因此,要生起證得空性的比量,就必須了知證達空性的比量是依著何種正因而生起的。在探討空的教典當中,便舉出了諸如「離一異」、「緣起」、「遮破四生」等等諸多種證成空性的正因,並且明確的分析這些因歸屬於何種正因。中觀所用的理路,其實也就是量論所用的理路,因此,在證達空性的過程中,難以離開量論所說的因明之學。這一點,在最初學習量論前行的內容時,雖然未必能夠了解到,但隨著學習的深廣度漸漸增長,最終一定會體會到其中緊密的關聯。因此在最初學習的時候,應當抱持著要趣入空性的動機來學習,有時表面看起來是在字詞上轉,但切莫將之視為文字之學或口舌之爭,以致失去大義。就如《賽倉攝類學未竟篇》中所說的:「當在字面上糾纏而辯論的時候,如果對於這類的理路不善巧的話,就無法把持住承許。而且,對於任何的詞義都作極其細緻的觀擇,這就是量論以及中觀的特法,所以不要對此感到輕忽!

 

[1] 只是對於自己思考而認定的對境一味的執取,卻尚未真正證達的心識。

[2] 瓶子的反體,義為從與瓶子為異而返回的法,即指瓶子本身。是瓶子的事物很多,但瓶子的反體只會有一個:「瓶子」。所有的法都是如此,只有他自己本身是自己的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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