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莊嚴論經》(十) 真正的統治者

　　光明王自登基以來，以獨到的知人之明提拔了一批猛將良臣，針對國家的方方面面落實精確的施政方案。沒過幾年，境內的軍事、經濟、教育蓬勃發展，皇家的馴獸場方圓數十公里，其中充滿數不清的人為設施與道具。此刻，光明王正站在馴獸場的入口處，一旁的戰象被金戴銀，活像一輛載滿珠寶的戰車。

　　「大王，您可以上去了。」馴獸師騎在另一匹馬上，手裡握著指揮戰象的套鈎繩。

　　「我已經迫不及待騎著牠出門了。來人啊！快把這個月的行程調動調動，儘早給朝廷安排一趟出遊！」

　　「遵命！大王。」

　　「到時你也一塊來吧！」光明王轉身向馴獸師說。

　　「那當然了，大王哪回出門微臣不曾護駕？」馴獸師不禁有些困惑。

　　「不！朕的意思是你到時就和朕一同乘這頭象。」

　　「謝大王！」

　　王宮的大門外——數不清的平民百姓將道路擠得水洩不通，都想爭睹國王的新座騎。他們手上捧滿了早已準備好的鮮花，站在灑滿香水的道路上，繽紛搶眼的幢幡掛滿高處。

　　幾天後，光明王出遊的隊伍進入國境內較偏遠的區域。這裡人煙稀少，大部分是山林沼澤，皇家不少珍稀果品都是從這來的。

　　或許是王宮中的造景早已看膩，此刻，森林間的一花一石一木一泉，在光明王看起來都成了造物者的鬼斧神工，讓他流連忘返。

　　不同於玩得忘其所以的光明王，敏感的馴獸師不停地東張西望。他不喜歡冒險，更不想出事。「大王，微臣建議您別再走太遠。」一股不祥的預感讓他提醒光明王。

　　光明王好像沒聽見他說什麼，只是控著戰象漸漸向山丘的頂端走去。到了丘頂，無際的丘陵和平原分別落在前後，難得一見的壯麗，讓光明王出了神。

　　一陣山風撲面而來，馴獸師開始本能地分析隨之而來的味道，在花香和水氣中有種特殊的氣味——咦，這以前學過，這......這......這是母象的味道！

　　嚇得面無人色的馴獸師趕緊手拍象額，命令牠回轉，可惜此刻牠已經不聽使喚了。

　　「怎麼了？哇！天啊！」光明王還沒反應過來，戰象已經飛快地向山丘下的茂密森林奔去，巨大的象鳴聲與踩踏聲嚇飛了樹林中的大量鳥群。

　　「抓緊！大—王—抓緊——」馴象師本能地將光明王壓在象背上，兩人都心知肚明的是，一旦被甩下象背，只有死路一條。

　　看著幽黑的樹海向自己撲來，馴獸師清楚死活之差就在這一瞬了。

　　「大王，我們得在被撞死在樹林裡前攀住樹枝，請您挺起身來。」

　　光明王突然覺得很可笑，曾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現在連能否抓緊一條樹枝，自己都沒把握。

　　隨著「啪！」的一聲巨響，光明王使出渾身力氣握住到手的救生圈，在被扯得前甩後彈的樹枝上，他大腦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光明王這才睜開眼觀察四周的動靜。只見大小樹幹七橫八豎地躺倒在地，馴獸師則在不遠處的樹枝上扯著嗓子喊他。

　　「在這！」光明王邊循著枝幹下樹邊回應。

　　由於戰象仍是皇家資產，馴獸師堅持自個去將牠帶回。這回輪到他不顧光明王反對，騎著匹馬便向森林裡去了。

　　當光明王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抵達皇宮時，馴獸師也循著象跡與氣味，在森林的水池畔找到傷痕累累的戰象。

　　馴獸師回來一事很快在朝廷上下傳了開，所有人都想知道事情的原因始末。光明王接受了馴獸師在大庭廣眾之下說明原委的請求，地點就訂在皇家馴獸場。

　　渾身上下已被打理乾淨的戰象，隨著馴獸師來到了大庭廣眾中間，隨馴獸師一同跪了下來。

　　這一切讓光明王想起那天險些喪命的情境，他有些惱怒地說：「那天在野外發生的事足以證明這象尚未全然地被馴服，你為什麼將朕的性命押在一頭瘋象上，只為了讓天下知道你技術多高明嗎？」

　　「在馴獸工作的領域中，能夠讓動物為主人送死是最高境界，而微臣在將戰象獻給大王您時，也已經完成這一點，大王您若不信，微臣現在即可證明給所有人看。」

　　馴獸師的助手隨即走了上來，從袋裡掏出三顆深黑、塗滿了油膏的鐵球。馴獸師將之擱在戰象眼前，並從助手那接過一把火把，快速地往鐵球扔去。

　　暗紅色的火焰頓時吞蝕了深黑色的球狀物。接著火上加油，轉眼間，廣場中間已出現一個與人齊高的火堆。

　　就在此時，馴獸師已將手臂向著火堆一揮示意，戰象先是有些猶豫，低鳴了一聲，接著便伸出象鼻要去取火堆裡的熱鐵丸。

　　「夠了！」光明王大喝一聲，「這已經足以證明牠在理智清醒時能為主人赴死。當初拒不聽從你不要遊山的建議，也算是朕個人的過失，怎麼處置牠，他日再議。」

　　「大王，馴獸術能讓動物為主人上刀山下火海，但有一個毛病是任誰都沒辦法的。」 「那是什麼？」

　　「貪欲。」

　　「大王您也曉得，那天牠是因為嗅到了母象的氣味而發狂的。」馴獸師接著說：「欲念是與生俱來的毛病，不僅如此，能夠誘發它的條件又充斥在我們周遭。在這種前提下，我們又能拿它奈何呢？」

　　「難道未曾有人試圖克服它嗎？」

　　「當然有，那些住在山中的苦修士就是這種人。他們提出五花八門的理論，並且採用光怪陸離的方式過活，就是為了征服心中的欲念。但據微臣所知，目前沒有人成功剷除心中的貪念的。」

　　侍衛大臣看對話已經陷入僵局，不禁出來打圓場。「依臣之見，這事也不是短期能解決的。大王要處理的事還多著，我想今天就此打住吧！」

　　「請慢！」馴獸師高聲一喊，「微臣或許把話說得太早了，貪欲這事，有人能夠降伏！」

　　「你說！」

　　「臣適才想起小時曾聽見一位來自他國的遠親在閒談中給父親說過，世上有偉大的覺者名為佛陀，清楚貪欲為何而生、由何得滅，並常以大慈悲心指導眾生修行之道，從而讓數不清的人從煩惱與痛苦中解脫。大王您若真要找，就要找這樣的人作導師吧！」

　　佛陀的名號與功德如雷貫耳地震撼了光明王的身心，他不自主地在馬上雙手合十，虔敬之意溢於言表。「若真是如此，我希望憑著我以善法治理國家，以及數不盡的施捨之福，在未來也成為佛陀那般的偉大人物，解救群蒙於貪欲之中。」

　　光明王的壯語弘願讓所有人為之動容，春天的風悄然拂起，帶著皇家林囿的花香向遠方吹去。